※意識流腦洞






王不留行睜開眼睛。

他醒在一張椅子旁，正確地說是椅旁的地面上，冰冷堅硬平滑的石頭材質，幾乎是未曾觸過的感受。四周昏暗，但還不到無法視物的程度，映在他眼中，卻是陌生得跟看不見差不了多少。

警戒著不熟悉的環境，他拉過斗篷，從地上緩緩起身。

「──醒啦。」

王不留行猛然轉身。

君莫笑坐在桌上，朝著他笑。


＊


時值某年，人類一夕消失在地球上。

不是死亡，也並非滅絕，留下了高度發展的科技與頹敗荒蕪的文明，剎那之間，不留半點塵灰。

＊


他們的千機傘和滅絕星辰，都不在身邊。

君莫笑舉起右手，讓王不留行看從他食指延伸出去的光，光線筆直，而這房舍似乎大得過分，他們便只能看見光往某個方向指去。

「老王，你的星星射線原來是從帽子尖發的？」君莫笑微笑，王不留行挑了下眉，直覺要往自己帽尖瞧，忘了頭一動帽子自然也動──君莫笑正想嘲弄，從魔道學者帽尖射出的弧光，卻有意識似的，固執地穿透帽身，與君莫笑指尖的光，拋向同一個方向。

他們面面相覷，王不留行握拳鬆開數次，輕輕地去碰那兩束光。光毫無障礙地透過他蒼白指掌──何止蒼白，竟是半分透明。

「君莫笑。」王不留行喚道，君莫笑懂得他問什麼，身子輕飄飄地躍下桌面。

他根本不曾「坐在」桌上。他們兩個，莫名在這世界醒來，卻顯然不屬於這世界。


＊


其實並不是真對「主人」的世界如此疏離，每當他們回應著「主人」的操控在不同的景色中奔馳戰鬥，偷閒瞥眼，總能看見螢幕彼端或凝重或愉悅的眉眼，以及其身後小小一方黑暗。

他們對「主人」的認識，就從這小小一方開始。明火光亮的網吧、忙碌雜亂的訓練室、靜謐烏沉的比賽席、人聲喧騰的全明星會場──他們自然不會曉得這些所在的區別，也不在意「主人」現在又到了哪兒，只知道自始至終忠誠伴隨的，是分明機械卻最能掀起激昂的咔咔作響。

一直都是這樣，直到有一天，「主人」再也不會出現。

君莫笑垂眸，伸手去碰桌上被稱作「滑鼠」的東西。這裡肯定破敗已久，一切都蒙上厚厚塵灰，他學著「主人」的動作，試圖那樣快速地連續按壓，咔，咔，滑鼠應付似地響上兩聲，他抬眼對王不留行苦笑。

「你的手是用來揮舞千機傘的，不是用來操控滑鼠。」王不留行淡淡道

「我曉得……只是想試試。」

君莫笑說。

──試試是否能夠，重現昔時再不能更熟悉的輝煌。


＊

他們並肩「走出」室內，穿過牆身，回頭看見高掛在牆上的「興欣」字招，君莫笑挺胸說我的地盤，王不留行懟了句你連方才那間房的門在哪兒都不知道。

外頭仍然是一片黑暗，他們發出的兩道光彷彿信號，讓迷途而徬徨的旅人渴望帶光前行。

君莫笑右手微微前伸，他指尖筆直的光，便與王不留行帽尖圓滑落下的「星星射線」，溫柔地交織在一起。

然後左手從王不留行右邊握住了他。

「你這邊眼小，看路比較不清楚，哥牽你走。」

王不留行任憑對方說垃圾話，安靜交出失去武器空落的手。

他想不出為何身在此處，是否能夠返回自己在螢幕彼端的星芒領空，但只要身邊這人仍在，半透明的彼此，還能十指交扣，那麼又有何懼。


＊


他們走了挺久，不知前路何處，半途遇上了唯一的一個人。

那人站在開始落雪的一盞路燈下。他告訴他們，世界的系統已然停擺，失去夢想與信仰的人類，被世界排除在了往前的道路上。

「那你是什麼？」王不留行問。

硬要說的話，我大概是系統的一部分吧。他說，嗓音平淡。

「你們也是。但你們還不完整，需要找回缺失的部份。」

他朝光線前去的方向輕輕轉身。

「你呢？」

「我要在這裡看星星。」

他們看著那人在燈與雪中寂然佇立的身子，終究是舉步繼續前行。


＊


雪地上的腳印彷彿文字生於鍵盤下，世界的記憶緩緩流入他們腦海。

葉修誕生，王杰希誕生，榮耀誕生，一葉之秋誕生，君莫笑誕生，王不留行誕生。

君莫笑有著一葉之秋移轉主人以前的回憶；王不留行對一葉之秋的記憶則在那之後全數套在了君莫笑身上。他們的世界是這樣運行的，合理並合情。

可是原來對於「主人」而言，是如此心碎而長久抱憾的路程。


＊


他們走過「主人」們初次相遇的地方；第一次共進晚餐的飯館；慣常穿行的小徑；共同喜愛的河畔；葉修總要躲著王杰希一次抽兩支菸的公園……

沿著蜿蜒的路上山，兩徑旁越見荒煙漫草，後來竟連供以行走的路都沒有，幸而他們沒少在刻苦艱難的地形穿行戰鬥，只是見道旁刻著名字的石碑漸漸密集，不難猜出究竟是到了何處。

引路的光線，似乎終於得見終點。

王不留行不自覺發力，扣緊對方的手，冷不防被什麼堅硬的事物磕了一下，愕然地就著交握的姿態，抬起兩人的手。

相互交錯的十指指根，屬於榮耀的戒指們閃爍著永恆的光采。

君莫笑也愣住了。

無聲中彷彿有所指引，他們一起望向了光線歸去的盡處──


＊



半晌，散人緩緩拉過他的手，將戒指一個個吻過去。吻到最後一只，魔道學者的指尖微乎其微地顫了下，像是一個精準的微操。

君莫笑抬眼。

「老王……」他喚，語氣是飽滿的滄桑與慵懶，「王杰希。」

「──葉修。」

他的伴侶傾首回看他，眸中似有萬千星辰。


＊


重合的光落在一塊石碑上，暖色盈盈鋪滿風霜遍布的斑駁，照亮了碑旁依偎的兩把武器，亦照亮了碑上兩行刻文。

──葉修，王杰希。

──縱使千機惘然，直至星辰滅絕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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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感謝200FO！（後知後覺）
※偷偷夾帶大校（艸）